Wednesday, July 29, 2009

香蕉天堂



香蕉天堂
(Banana Paradise)

王童
1989|Color|Taiwan|116 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8/1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第二十六屆金馬獎 最佳男配角(張世)




「香蕉天堂」在哪裡?

像看見椰子樹就想起南洋一般,「香蕉」一直是用以聯想及標記台灣的一個具代表性的重要農產。它不只物美價廉,在富含豐潤甜美口感的同時,還擁有許多營養價值及飽足感。這種既樸實又豐富的意象,更早之前,許多人正是這麼想像及理解台灣。

戰後初期,受到國共戰爭的影響,許多「外省人」跟隨國民黨軍隊「退守」台灣。起初,對他們來說,這不過就是一次的遠行,而「遠行」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歸返」,誰也沒想有到一次的漂洋過海,不只是「遠行」而已,那不是為了「重逢」所具備的前奏「分別」,而是情非得已卻又無可避免的「分離」。

因大環境政治局勢使然,門閂與得勝為了生存毫無選擇地跟著部隊來到台灣,為了生存,各自換過一個又一個的人名及身分,把真正的自己遺忘在歷史的洪流之中。原本以為,來到台灣,只不過是短暫的停留,有一天的返家是指日可待的。台灣物產富饒豐沛的印象,讓他們滿心期待:「應該就是一趟有趣的旅程吧!,等我們在『香蕉天堂』安心避禍之後,總會有撥雲見日,重返生活常軌的一天。」

沒有想到,「旅行」成了「退守」及「播遷」,時間過得越久,家鄉竟變的越遙不可及,更令人難以釋懷的是:「天堂」到底在哪裡?對門閂及得勝飄零的人生而言,無法歸屬的地方怎麼稱得上天堂?即便門閂、得勝還有月香,最終也都在台灣安身立命了,卻總不是他們把日子過了下去,而是歲月經過了他們,造就了結果。

沒有人是依著自己的期待成為想像中的那個人,大家都是過著「借來的人生」。如果說,吳念真《多桑》(A Borrowed Life)中的本省人父親,經歷了跨時代的遽變,在戰後遍尋不著自己所在的社會歷史位置。那麼,《香蕉天堂》中外省人的門閂、得勝與月香的人生,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扭曲的商借,即便到了解嚴以後,人民不再生活於「保密防諜人人有責」的陰影之下,台灣也開放大陸探親及旅遊觀光了,門閂還是無法回到自己的位置,得把向李麒麟借來的身份,用一輩子的時光好好地過完。

值得慶幸的是,即便借來的人生充滿無奈,門閂、得勝與月香卻都努力地過了下來,正是因為共同面對殘酷時局,因而發展出了相濡以沫的革命情感,這是人生中不可抹滅的真實。不論他到底是門閂、九妹、左富貴或是李麒麟;還是李得勝、柳金元或是李傳孝,至少在他們彼此的生命中,感情的真實交會是無從置喙的。還好有他們的存在,「香蕉天堂」才能在不完美的一生中找到了完美的片段。

(撰文:惠玉)



光陰的故事


光陰的故事
(In Our Time)

楊德昌、柯一正、陶德辰、張毅
1982ColorTaiwan106 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7/04 (六) 20:30
7/30 (四) 20:30 重映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關於光陰的幾個思考
─從健而不實到實而不健

如果哪一天,我們成了導演、編劇、小說家、廣告製作,被要求必須寫一個則故事,那題目叫:光陰,一個屬於自己的光陰,不是由他人口中代替建構、訴說,而是由自己親手打造,切身關於自己記憶的時候,你會如何搬挪、考究、截取、放大、感懷或者提問?材料有了(自己的腦袋),工具(紙、筆、橡皮擦、相簿、母親、師長、《追憶似水年華》、渣友、名人回憶錄數冊、攝影機、幾本歷史參考書、資金、膠卷、燈光設備)也有了,所有一切準備就緒,你將選擇哪個片段被公開?那涵攝了你個人獨特的生命歷程,足以表現你個人,同時又能映照時代的某個光譜,而不落俗套、老調常彈,所謂的光陰,放到自己身上,又會反射出何種光影呢?

這四則故事,各自以人生的四個階段拍攝而成,相較於過去的「健康」,他們反倒呈顯出了某種病態、自膩、滑稽與無助,個人的位置在成長階段被孤立出來,以放大的效果被觀者無可迴避的凝視著,若於當時,內心浮現的巨大羞赧、鄙夷來自於群體之外不可彰顯的個人被大剌剌地放置於螢幕之上,潛在的真實自我正在與社會成規的建制產生抗衡,緊接著是矛盾與掙扎,隨後泛起紅潮,流露出一絲涓涓快感,為如荒漠而沉悶的文化,注入色味紛雜的欲望之泉,濁黑表面所反照的倒影更為清晰鮮明。

某段屬於集體的個人敘事,它所深掘的是被「集體」壓抑下的「自我」,透過觀看,發現存在體內的真實,並以此將原有的他者刻板想像具體、血肉、複雜化。一種無止盡航向他者的過程。從單音走向眾聲,從靜謐、肅殺走向喧嘩、顛覆,與其說那是一部城市人民的成長史,倒不如說是同一時代下四個世代的橫切面,我們或許可以將故事倒回展讀,想像活在那世代最懵懂年紀的孩童如今已茁壯成三十歲數的精壯青年,他們此刻鎮日奔忙、焦慮、徬徨以至於精神貧乏模樣,是否有別於最後一則故事裡的成年上班族來得更「健康」而「幸福」?而這不正是看似線性、無能歸返的進步史觀下的台灣社會,一個更巨大且悲哀的輪迴與諷刺嗎?


(撰文: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