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7, 2011

松鼠自殺事件



松鼠自殺事件
(Amour-Legende)

吳米森
2007年/Colour/台灣/118mins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5/10 (二) 20:30
蘇格貓底咖啡屋




★2006 金馬獎 最佳音效
★2007 香港國際電影節 全球視覺奬
★2007 第40屆休士頓影展 院線劇情片類白金獎




當被問到《松鼠自殺事件》的片名「松鼠為什麼要自殺」時,導演表示:「電影的片名並不重要,僅是一種寓意。」,相當程度說明應從何角度觀賞本片。《松鼠自殺事件》就像一首象徵派詩人的作品,觀眾不妨專注於眼之所見,耳之所聽,不必執著於一定要「看懂」電影,或是從電影中得到某些共識。

在台的日本人大島,揹著身世成謎的女子,艱難地走向沙漠中的城堡,然而,理應庇護旅人免於吹拂的大房子,卻是一個紙板搭建的玩笑。到了夜裡,晚風有意無意搬動著沙丘,掩蓋了來時的小路,男主角大島不但迷失在沙漠中,更是在一段不倫戀情裡失去方向。這般悵惘淒迷的氣氛下,展開了《松鼠自殺事件》動人遠想的愛情寓言。

故事發生在南美洲的拉邦巴德拉頌島。島上的土地彷彿有自己的意志,以驚人的速度沙漠化,四處可見乾旱的傷痕,當地的松鼠不時有驚人之舉───從地表的裂縫中竄出來,撞車自殺;而在島的東南方,有座經年累月積雪不化的雪山,伴隨雪山而來的傳說,相傳著在雪山分手的戀人,須歷經八億光年才能再見得一面。拉邦巴德拉頌的一情一景,帶給人的盡是凋敝衰敗的氣息,在這裡分手,似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大島與婚外情對象May相約出遊來到拉邦巴德拉頌,雪山是此行的終點,分手的目的自不待言。途中為了閃避道上的松鼠發生車禍,大島因車禍短暫失去意識,轉醒過來後,驚覺自己已不復記憶,並且遺失所有可釐清身分的證件。

在他身旁的女人,如今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陌生人。搞清楚陌生人的真實身分,自然變成最重要的事。然而,陌生的女人不著邊際地訴說著兩人過往的種種,這些虛實難辨、似真似假的言詞如紛飛的花絮柳絲,擾動得大島心煩意亂,意識陷入徹底的迷濛,分不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陌生人,還者是玩著陌生人遊戲的一對戀人;女人的身分究竟是May,還是Coco,抑或是假扮成Coco的May?

愛情不是請客吃飯,除了表面的光鮮亮麗,私底下也有錦瑟驚絃讓人夢斷傷心的現實。吳米森導演把心力投注在男女之間相互欺瞞的關係,不論是有心無意、出發點的善惡有別,欺騙總是不斷發生,人們可以虛構過去,否定過去,也可以毀棄對未來的承諾。撲朔迷離的寓言故事裡,其實人生正是那紙板厚的城堡、善變的沙丘……。《松鼠自殺事件》的故事並不複雜,輕薄短小的演員陣容足以勾勒出愛情的常態。之所以選擇愛情為主題,是因為可以貼近生活,引起共鳴,從秘密通道直通觀眾的內心深處。本片可視為人生的小小縮影,電影看似意象晦澀,使人對劇情不得其門而入,但真實的人生更甚於電影百千倍的剪不斷,理還亂。

《松鼠自殺事件》來自於台灣新生代女性小說家郝譽翔的長篇作品《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初時作者熱愛帕索里尼的電影,欲以文字拍出一部仿帕索里尼的紙上電影,於是《松鼠自殺事件》的電影劇本就此誕生,並成為小說的大綱,歷時兩年創作,完成了長篇小說《那年夏天,最寧靜的海》。當初「純粹因為好玩」寫下的劇本,榮獲新聞局優秀劇本獎,並得到國片輔導金的肯定,與吳米森導演合作拍攝成片。

除了先天優良的劇本,《松鼠自殺事件》影像風格亦有相當可觀之處,片中拉邦巴德拉頌島的一切竟是在台灣取景拍攝而成。屏東九棚沙漠、彰濱公路、二二八公園的台灣博物館……等場景,經由拍攝的種種巧思,最熟悉的台灣,變成最陌生的台灣,單憑此無中生有的異國情調,便值得觀眾親睹本片的丰采。

戴上松鼠頭套,就這麼耽溺於一段如夢的旅行吧。別忘了,「旅行中,千萬不要對陌生人透露真實身分」




(撰文:王光仁)





劇情介紹
那年九月,男人和女人到南美洲一座小島旅行。途中為了閃避看見車子就衝上馬路的自殺松鼠,車子打滑,二人陷入一陣昏迷。醒來後,男子喪失所有有關這段旅途的記憶,也一併忘記了身邊這名女人的身分。
這名時而自稱May,時而自稱Coco的女人,不斷愚弄男人的記憶以及他對"May"這名女人的身分認同。兩人就這樣又親密又生疏地繼續這趟旅行。
女人面對男人不停反覆質疑的同時,離目的地雪山也越來越近,她終於「坦白」了。
原來,"May"是這個名叫大島的男人為她取的綽號,而她是他的婚外情對象。大島背叛妻子April,May背叛戀人Tom,而Tom也在大島的默許下和April有一腿。這種難堪的關係爆發後,男人帶著May到這個南美小島旅行。
然而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私自將雪山作為這趟旅行的目的地,因為這座雪山有一個流傳許久的傳說──在雪山分手的戀人,要隔八億光年,才能再見到對方一面。旅行的終點同時也宣告這段關係破局。
到了雪山山腳下的那個夜裡,天空飄落著雪花。女人又再次擺了男人一道,這次她說她叫Coco。
女人離開肉慾橫流的溫暖車廂,去確認旅館訂房,男人隨後跟上。他走入飯店,眼前所見只剩空蕩蕩的飯店大廳和一名忙著佈置聖誕樹、頭也不抬的服務生。
女人最後還是離開了。
「四月都過了,為什麼五月還不來?」女人曾這樣質問他。
也許四月(April)曾以自己的方式溫吞地給過「島嶼」溫暖,但最後仍抵擋不住時間的推移而被五月(May)取代。燦爛又熱情的五月曾轟轟烈烈地降臨島上,但當時序入秋,九月天裡那棵過早佈置的隆冬聖誕樹又開始令人懷疑五月艷夏是否真的曾經存在……。

以松鼠作為開端
《松鼠自殺事件》原本是編劇郝譽翔一時好玩的塗鴉之作,所以將所有不可能的元素全兜攏在一起,國王、王后、沙漠、城堡……。她沒料到會得了新聞局優良劇本獎,更沒想到還會和吳米森合作拍成了電影。
雖然以《松鼠自殺事件》作為片名看似弔詭獵奇,但郝譽翔自言:「劇本的起源,來自於一趟我開車從舊金山到紐約,橫越美國的大旅行。而劇本中男女主角被鎖在車子外面,以及松鼠自殺,都是我在優勝美地和大峽谷,真實發生過的事」。
而松鼠──或更廣泛推及為「動物」──一但感受環境發生變化,情況嚴重地使牠們幾乎無法生存時,就可能選擇集體自殺。

地圖上的「番薯」是南美小島?還是台灣?
動物本能的自我毀滅行為又令我們聯想到「土地」和「人類」的關係。
片中的主要場景──南美小島,真的是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島嶼嗎?故事發展到不可置信的荒謬境地時,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再可信,大島甚至說出:「也許我們根本沒有離開台灣!」。
幾乎沒有其他媒體工作者如吳米森讓我們知道台灣竟然有沙漠。究竟在我們眼中,台灣這片土地是否真如我們習以為常的那樣簡單?我們是否常不自覺地將這片土地置入一個既定框架,以狹隘的眼光看它?而男人的日本姓──「大島」是不是能因此而有更多元的解釋空間?

為了溝通,所以語言存在?
觀賞完本片的觀眾一定會為其中繁複交錯的語言印象深刻。
其實本片語言的原始設定並沒有這麼複雜,只是原本由台灣演員飾演的男主角最後敲定由窪塚洋介擔綱,因此「日語」不得不出現,加上男主角是來台發展的日本人,於情於理,他的英語和基本的中文溝通能力都必須有所設定。
全片交錯著中文、日語、西班牙語和英語,有時語言轉換的頻率之高或許會令人不耐、甚至覺得不必要,但若知道吳米森對「語言」這個物件的詮釋必然可以讀出一番截然不同的趣味。其實早在1995年《梵谷的耳朵》和1999年《後樂園》這兩部作品中,吳米森便玩起了聲音和語言的遊戲,後者甚至開了不懂日語的觀眾玩笑,據說螢幕上出現的字幕和演員念出來的對白完全是兩碼子事!因此《松鼠自殺事件》裡的語言運用不該只被視為炫技,應當有許多東西可以細究。
我們視語言為溝通工具,但片中的溝通經常是無效的。女主角至少用了三種語言和男主角溝通,但他們之間的隔閡和虛實真假卻不是使用語言可以解決的,他們到了最後依然不能了解對方。
最諷刺的不外乎是其中一個片段:男主角和假扮松鼠的國王偶遇便談起話來,談了好一陣子,男主角吃驚地問國王:「你怎麼會說日語」,國王反而回答:「我才想問你什麼時候會說西班牙語。」
這段看起來荒謬的戲,卻正好對應了早些女主角在他們之間充當西語和日語翻譯的場景。隔著女主角,兩人對對方說的話反而有聽沒有懂。不能溝通的語言,即使被說出來了,還是一種隔閡。

台灣電影的身分證
此外,這部電影也出現了另一個有趣的思考路線──何謂「台灣電影」。
我們可以針對本片的幾個層面稍微分析一下。
第一,演員。片中演員多是西方面孔,而台灣演員數目屈指可數。演出者的國籍身分不禁讓我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台灣電影」。第二,語言。片中西語、日語、英語占絕大多數,中文反而變成讓耳朵最感到陌生的語言。不同以往台灣電影充斥國語或草根味十足的台語,這又是一個令人懷疑的元素。第三,文化。全片顯然以異國的南美洲小島文化作基調,偶爾穿插極少數的「台灣」片段,而且都是片面的城市生活,放諸四海幾乎皆準。如果我們認定以台灣文化為主要背景的電影如侯孝賢作品是台灣電影,那麼《松鼠自殺事件》算是台灣電影嗎?
如果放棄以上的思考脈絡,只要是編劇導演為台灣人或在台灣社會洗禮下成長那麼他們的作品就可視為台灣電影,則蔡明亮細膩描繪台灣生活和現代人苦悶的作品又該如何定義?




(撰文:吳依伶)


影片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