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31, 2010
第九禁區
第九禁區
(District 9)
尼爾.布隆坎普Neill Blomkam
2009|Color|USA|112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31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9年奧斯汀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導演處女作
★2009年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獎最佳新電影工作者
★2009年美國音效剪輯工會金膠卷獎最佳外國影片音效剪輯
這不僅是一部關於未來的預言電影,它也作為前車之鑑和當代警示,我認為,它是一部敘述人類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精彩作品。
首先,如果它是一部外星人電影,它與一般科幻電影裡講述外星人的方式很不相同,發生背景不是我們熟悉的美國,而是在第三世界南非。並且,片中不做外星人攻佔地球的老梗,而是外星人已經在地球居住長達20年。另外,編劇甚至削減這群外星人的智慧,他們屬於底層階級的外星人。
地球開始有外星人居住,這確實很可能發生。當地球真的有外星人進駐,你會是怎樣的心情?捫心自問,其實我們大多和影片裡被採訪的那些人一樣,離我們越遠越好。地球人和外星人應該劃出一條明顯的界線,因為外星人本來就不屬於地球。
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我在觀看這部電影時,腦中始終浮現這種驅逐漂流的過往歷史,有些甚至現在還活生生上演著。以台灣為例,這種惡意搬遷居民的案例,原住民絕對是最大受害者,從三鶯部落到八八風災迫遷的原住民族,漢人用他們認為的體諒的方式,去苦口婆心勸他們放棄原來的居所,這和片中MNU的做法簡直如出一轍。更不用說影片中的拍攝地點南非,甚至具有種族隔離的慘痛歷史。
更何況所謂「體諒」下包裹著的只是更大的利益而已。為什麼苗栗大埔農民的農地會被強制徵收?為什麼要把第九禁區遷到第十禁區?人類總無法抵擋龐大商機的誘惑,特別是那些權力擁有者。
有些人或許會問,這兩者之間沒有必然關係,而我有此聯想,完全是因為這部電影就是在談論「規則」這回事。裡面一位受訪者說道:「這世界是有規矩(rules)的。」問題是,這是誰訂的規則,誰又應該遵守這個規則?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影片中的規則包括法律,當克里斯以合約中寫到24小時的思考時間,用來反制迫遷行動時,魏克斯則引用了另一條兒福法來脅迫克里斯簽字。法律同時成為壓迫者和被壓迫者的工具,而權力關係的不等,讓法律在此成為一種荒謬。第一個層次是:外星人竟然引用法律,第二個層次是,外星人為什麼要遵守不屬於他們的法律?
在第九禁區裡,我們看到人類的規則、外星人的規則、黑幫的規則,還有遊走在這些規則之間的魏克斯。人類把規則正義化,只要符合社會正義,任何濫權的行動都可以被忍受、少數人的權利都值得被犧牲。當魏克斯被人類活捉時,黑幫用他們的規則打破了這些道貌岸然,他們更了解外星人的規則,不過他們仍按照人類的規則過活,只是脫去那些裝飾的外衣而已。而第九禁區中黑幫裡,所蘊含的儀式傳統,同樣也成為導演的嘲諷對象:現代抑或傳統,其實都各自存在問題。
不管島內的原住民、外勞外配或約翰尼斯堡的外星人,我們都用我們的本質去和他們的本質對話,所以原住民被視為會出草的番仔,外勞外配應該被嚴格管制,外星人也不應該與人類有所牽扯。我相信沒有人不知道,在這些(曾經)看似充滿合理性的作為中,底下全是醜陋的罪惡。
外星人在裡面卻顯得特別沒有心機。而魏克斯從人類轉變到外星人的過程,正是一種規則的自我轉換。然而結局告訴我們,他還是跟我們一樣,本質依舊是人類。而作為一個人類,如果我們連不同國籍、膚色都無法忍受,那麼,我們準備好面對這些更進程的問題了嗎?
這可是一部預言式的紀錄片,不是電影,透過第九禁區,我們將能藉此慎重思考我們的過去、現在與將來。
(撰文:王欣瑜)
影片片段:
Monday, July 26, 2010
推手
推手
(Pushing Hands)
李安 Ang Lee
1992|Color|Taiwan|10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27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92年亞太影展最佳電影
漂流,是為了作一個浪漫的夢吧!
跟其他人的選片過程,也許不太一樣。我幾乎是最慢交出片單的人。在知道「漂流」主題確立後,我才思考到底應該選擇哪部電影,來講述「漂流這件事」。看過其他人的片單後,我發現大家對「漂流」的理解與選片都很精彩,不過也許都悲觀了些。於是,我思索著是否能有更為樂觀的漂流,並且走向「好的結局」。然後,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李安《推手》,就如此被挖了出來。
選擇李安,一個在美國作「美國夢」的台灣導演,是刻意的。
《推手》作為李安沉寂六年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在其生命中,具有特殊的代表意義。《推手》對李安來說,為一個流浪導演的終結,與電影生涯的開端。在美國六年的李安,一直渴望當電影導演,卻苦無機會,直到《推手》劇本拿到台灣行政院新聞局四十萬新台幣獎金,配合中央電影公司的支持,李安才正式結束流浪導演的命運。於此,李安《推手》的漂流意義,具有雙重性;一方面是電影情節上的,一方面是實際生命歷程上的。
我記得蔣勳《孤獨六講》之中,說了關於〈倫理孤獨〉的篇章……
《推手》為李安「家庭三部曲」的第一部,其他兩部為:《囍宴》、《飲食男女》等。作為「家庭三部曲」的首部曲,《推手》在父子關係(朱老與朱曉生)當中,用力頗深,而且沉重。朱老自小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開始練習太極拳,在北京為太極拳的總教頭。在中國政局不穩定時,朱老為了保護朱曉生,犧牲了妻子,並且獨立扶養朱曉生長大。退休之後,朱老搬去美國和兒子朱曉生同住,卻和洋媳婦瑪莎(Martha)生活習慣格格不入,導致家庭氣氛不好。七老八十的他想也想不到,原以為在美國安穩的退休生活,卻變成在異國的流浪,中國傳統倫理價值的崩潰,讓他必須一個人出走。有趣的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朱老並沒有選擇放棄在美國爭取一席之地,回到熟悉的中國。其原因可能是受迫於現實的無奈,可能是爭一口氣,但總也不算是逃避,他正面地以異質之姿,孤獨去面對異國異鄉。
在美國的朱老與朱曉生,迷路在中國倫理中……
朱曉生因為娶了洋太太的關係,與父親的關係產生拉扯與衝突。導致朱曉生認為自己必須想辦法解決,想撮合自己的爸爸與陳太太在一起,卻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造成朱老的出走。一個老人在異國的離家出走,骨氣不減。寧可辛苦在唐人街的餐館打工,也不想受到後輩的不理解。當朱老理解到中國那一套孝道倫理在美國不合用時,他選擇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最後,反而得到好的結果。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選擇離家出走的朱老是漂流,但他和朱曉生,在失序的父子關係中,何嘗不是一種精神漂流?可能,這樣的精神漂流,比實際的漂流,更難找到出口,因為那是迷路的狀態。
如果,有一種信念使我們堅持,那麼,何不信仰未來?
朱老以積極態度在美國開創屬於自己的道路,讓我以為李安對於人生的漂流,抱持著「英雄幻想」的樂觀態度,而且英雄氣質也能存於凡人之中。也就是說,漂流未必要陷入形而上的哀愁,漂流可以是一種人生的再造。也許,當我們需要漂流之時,很常的時候都是我們失意的時候。但是當我們與這樣衰頹的自己、這個看不順眼的世界,開始協調、交涉,或許我們能發現更多的可能性,而我自己就是一直期待「美好、光明、安穩的可能性」的那種人。
必要的漂流與漂流之必要。
李安《推手》講述老人以流浪的方式,在美國找到新生活的故事。而這樣的一個故事,也成為讓他重新面對自己的父親,與思索已身文化價值觀內涵的契機。最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人生中,李安沒有因為一時的漂流,而放棄自己的夢想。這樣的一個故事,與李安實現夢想的過程,再再啟發著我。也許,我正在催眠現在的我自己,能夠與不安穩的人生,和平共處,甚至一起作一個浪漫的夢。然後,我偷偷地把這樣的心情,在面對必要的漂流時,當成漂流之必要。
(撰文:白依璇)
影片片段:
Saturday, July 24, 2010
史楚錫流浪記
史楚錫流浪記
(Stroszek)
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
1977|Color|Germany|11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24 (六) 20:0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78年德國電影大獎最佳影片
乘著最小的船穿越茫茫大海─史楚錫流浪記
「布魯諾現在要吹號角,那是因為布魯諾重新恢復自由之身」
‧關於名字
我們除了布魯諾的名字之外,對他過去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個樂手,會彈鋼琴、吹口風琴及號角,以住所內空地賣藝為生。相對在德國原鄉,有了前科、受著惡棍的壓迫,拋棄了名字也決然地拋下了過去,美國卻無人知道他的名字,是個不需要名字的地方。名字在那塊初出充滿夢想希望之地並不顯得那麼重要,至少對名字具包袱性的史楚錫來說是重生的起點,亦隨著名字的隱身而自由。他相信真正的夢土是個超越言語及國界的,確實,在美國你只能是個純肉體的機器運轉者,卸下自身生命歷史原罪面容與桎梏的同時,也同時必須背負另一架刑具,以純粹的我進行博鬥、抗衡。
美國彷彿在說「我們不追問你的過去,一切重新開始,只要有本事,你將獲得最高的成就與財富」,但卻掩蔽「你必須出賣你整個靈魂,設若失敗,則一無所有,因為這裡亦將以成就與財富作為你所有一切價值的衡量,屆時無人記起你的名字」。然而,不要忘記,他或許是個匈牙利人,名字從來就不是一個光榮、備受敬重的存在。他幾乎擺盪在一個重得無所遁逃,蠅營狗苟的世界,另一邊則輕得隨時消融煙滅的國度之間;在德國,布魯諾不過是個罪人與無能樂師的代表,在美國卻連人帶名整個被徹底的否定,像他這樣的人哪裡也去不了。
‧娜拉走後怎樣?史楚錫走後又怎樣?
但史楚錫終究是去了,而且是以逃逸(不如某些挾帶著特權)的方式前往幻想中的夢土。對這夢土的想像幾乎是零,他們三人是依循著地圖,找到這個地方的。這讓我想起了魯迅〈娜拉走後怎樣?〉(1923)的文章,他談的是新式、受啟蒙後的女性決定離開了傳統封建家庭迎向現代文明之後的問題,但有時候並不是自願的,而是突如其來的制度要你必須成為新女性不可,但更重要的是仍該如何實際生活的問題,在經濟未獨立自主前所有的理想、希望亦是空談,而即使有了錢,仍然有役使他人為奴隸的可能。史楚錫的狀況比較像是獲得經濟自主之前,但又不太一樣。
史楚錫的自由,我認為應該從出獄的那一剎那開始談起,法律刑責將史楚錫以酒醉鬧事的名義拘禁,隨後又在刑期的結束將他推了出去,但這並不給與甚麼或保證甚麼,比起魯迅那在時代過度的娜拉,史楚錫的案例或許更為一般、日常,但也更為普遍,然而史楚錫所面臨的生存狀況不因此就來得比娜拉輕微,有的與能做的只是照著原來的步調盡可能的活下去而已,所謂的希望不過是奢侈的妄想。那一邊的人歡欣鼓舞的說:哦!恭喜你,你自由了!這一邊卻傷腦筋回答道:喔,是嗎?自由了啊,那…該怎麼辦呢?這一邊的人卻毫無聲息,似乎是走掉了或保持沉默,更可能的是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之後才是到了美國,簡直是從一個逃到另一個,但也並不保證甚麼。到了以後,先有了後盾─伊娃與老人的姪子,他們貸款買了行動房屋,他盡責的在黑手工廠苦幹,伊娃則到了連鎖速食餐廳打工。伊娃啟蒙離開了,他則被迫留在原地。比起故土的沉重鎖鍊,這裡的土地更像是讓人踩不著施力點而溺斃般感到窒息。
‧作為地方與世界性意義的史楚錫
史楚錫在德國是無能的,即使生存也不過是沿著過去舊有的生存途徑繼續延續生命而已,但這並不是懦弱或者恥辱,相反的,這是千真萬確的真實,他脆弱得隨時可能因此喪命,這樣的景況同樣表現在伊娃身上。面對兇猛的惡漢,史楚錫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甚至按兵不動地靜觀其變,因為他能感覺到非如此不可,僅能事後走到伊娃身旁,以平靜的口吻,予以撫慰。他們的生活,隨時暴露著危險,布魯諾的家總是被輕易的入侵、破壞,儘管一次又一次,遭到毀滅性攻擊,他們仍然可以恢復原有的日常生活,伊娃亦獲得了在精神上比任何物質都還要溫暖的依靠,在那裏史楚錫的家是堅韌的。那是原鄉,險惡的、肉體上弱勢的初生之地,但也因此,造就了持續踏穩步履的心與生存意志;早產兒的纖弱體質,失了先天的優勢,但手臂卻比一般正常嬰兒都還來得有力,因為那股非得活命不可的欲望比任何人都來得強大。
但彷彿這一切都是那麼剛好,剛好他是個酒罪前科者,剛好他是個僅能賣藝餬口的樂手,剛好他愛上了賣身為業的伊娃,剛好地惹上了皮條客惡棍,剛好去了美國另找出路,……,所以他不過是偶然的例外。原因是我們不可能跟他一樣,在這則故事的角色看來多麼具個案性,多麼特殊,多麼虛假。我們總是以為比起無能的史楚錫,自己肯定更為強大,但或許更驚人、恐怖的是,我們如此恰巧的和他一樣虛弱、無能,而這事實比想像中還來得更吻合自身當下的處境,只是我們都剛好撇過頭,去迴避這無力彷彿不存在。同時我們或許也「缺乏去釐清自己所棲身的世界構造的意志」(內田樹)。
‧不斷自轉而傾毀的拖車、通往山頂的纜車與開往世界盡頭的小船
在未離開以前的史楚錫看來,德國似乎比起體制健全、地大物博、文明先進的美國都還來得陰暗、令人絕望。轉折是從伊娃開始的。在那以前,美國高聳壯麗的高樓,一望無盡的莽原,遼闊艷美的晚霞,是一奇幻的存在。但伊娃說,她偶而需要自己的空間獨處。史楚錫說,以前不受人尊敬,就是現在也是!伊娃走後,他瞬間失去了一切。老人為了「阻止了邪惡的陰謀」而被逮捕了,他又必須逃了。他聰明地回到黑手車廠,將犯案座車替換成拖車,附帶幾罐啤酒。這次是他自己離開的。手上僅有的只是那把槍與自己而已。來到邊境的印地安商店。車壞了。史楚錫聰明地選擇開了門跳車,讓拖車不斷迴旋自轉,終自起火爆炸。他到了對面停擺的遊樂場,聰明地扳開電源,坐上了纜車通往未知的山頂,也許那台纜車終究會再下來,儘管看起來一樣,但是事實上有著根本上的不同。盡管最後「不停地不停地跳舞的雞們」的重複性亦象徵著史楚錫的命運,但我認為雞畢竟和車是截然不同的東西,而再度想起最初出獄之際,獄友臨別送他的小紙船,與那纜車一樣彷彿通往世界的盡頭,而史楚錫到最後還在走。讓我不禁想為他高喊一句:加油啊,史楚錫先生!
〈沾到黑油的肉鯽仔〉
白色身影從我身邊游過
讓我想起妳講的話
閃爍的光線,為何找不到來時的路途
憂悶天星乎心情一直振動
過去和未來都沒希望
站惦鐵軌旁邊,轉頭分不清西東
關惦監獄內,判刑來受罪
想起當初的糊塗,踏錯誰人無
滿腹的心酸,寄出最後一封信
不願耽誤你的青春,這是分手的時候
有錢人講話大聲、萬事佔贏、假情假愛,
受人尊重是一條龍
沒錢人誰會瞭解他的目屎、他的無奈
每日為錢賭生命
坐車到土城的我
像沾到黑油的肉鯽仔
肉鯽仔,沾到黑油的肉鯽仔
─詞/曲︰柯仁堅,《濁水溪公社─台客復仇》,1999
(撰文:陳冠文)
影片片段:
Monday, July 19, 2010
阿拉斯加之死
阿拉斯加之死
(Into the Wild)
西恩.潘 Sean Penn
2007|Color|USA|148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20 (二) 20:0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8年美國環境媒體獎
★2008年金球獎最佳電影歌曲
★2007年高譚獎最佳影片
追尋生命的意義 探索靈魂的原鄉
與其給我愛、給我利、給我名,我寧願選擇真理,
坐在滿是佳餚美酒的桌前,滿座逢迎諂媚的人,卻見不到誠懇和真理,
於是我餓著肚子離開冷淡的餐桌,他們待客的態度冷淡如冰。
──Henry David Thoreau, Walden
24 歲男子,因饑餓死於阿拉斯加廢棄巴士內,腐爛的屍體 19 天後才被一群路過的獵人發現。這般的開頭顯然不會是甚麼 Happy ending story。1995 年 Jon Krakauer 取材自真實事件寫下的 Into The Wild 一書,2007 年繼而由 Sean Penn執導改編成同名電影。故事的主角 Christopher McCandless 出身美國華府的富裕家庭,因唾棄資本主義社會的不平等,鄙視世界種種所謂「文明表徵」的學理規範,於 1990 年以優異成績自大學畢業後,選擇拋棄物質文明,斷絕與家人親友聯絡,自名為 Alexander Super tramp,開啟流浪的旅程,追尋最原始、自然、簡樸的生活,直到 1992 年 9 月死於阿拉斯加。
這樣一位受良好教育,前程似錦的年輕人,為何最終會讓自己葬身荒野?在Christopher看似瘋狂的行徑經媒體披露後,掀起正反兩面沸沸揚揚的討論。有人認為他仗恃滿腔熱情,卻天真地輕忽大自然的毀滅力量;有人認為他自私魯莽的遠離家人和朋友,對造成他們永久而沈痛的傷害;也有人肯定他為了探索理想中的烏托邦,親身實踐以原始方式生活的可能。Christopher在漂流途中認識的友人Wayne 則說道: 「有時候他(Christopher)太努力要讓世界有意義,想理解為什麼人們互相傷害。」
曾以為只要長大,就可以獲得更大的自由,擁有更多的機會實現夢想;然而,隨著歲數的增長,才發現社會(或家人)的期待像個永遠卸不下的沈重包袱,牽絆每個抉擇的時刻。體悟到現實的殘酷,從抗拒、憤怒,到挫敗、讓步,最後甚至乾脆妥協、接受。明明不想庸庸碌碌過著乏味的日子,明明憎恨那些不公不義、狗屁倒灶的事,但又給自己太多藉口不積極做改變。於是,我們住在寬敞舒適的房子,享受用金錢堆砌的安逸生活,以慰藉空乏的心靈,悼念那些逝去的夢。當我們盡情擁抱物質慾望時,心底那原有的理想和勇氣呢?曾幾何時,我們放棄夢
想,失去勇氣,理所當然的委曲求全。
這麼多人活得很不快樂,但卻不主動改變這種情況,因為他們受到安全、服從、保守主義的生活制約。這樣的生活雖然表面上能給人心靈上的寧靜,但其實安全的未來最傷害人心中冒險的靈魂。……如果你想要由人生中獲得更多,就必須先放棄自己追求安全但一成不變的習慣,接納起初也許令你覺得瘋狂的忙亂生活方式。一旦你習慣這樣的生活,就能見到它的意義和它無可置信的美。
──Christopher 寫給 Ronald Franz 的信
Christopher 的遺言: 「我已過了快樂的一生,感謝主。再會,願上蒼保佑所有的人」(I have had a happy life and thank the Lord. Goodbye and may god bless all.) Christopher雖死於饑餓,但他的心靈是富足的。那,活著的我們呢?
(撰文:林旻諠)
影片片段:
Saturday, July 17, 2010
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
希臘首部曲:
悲傷草原
(Trilogy: The Weeping Meadow)
西奧.安哲羅普洛斯 Theodoros Angelopoulo
2004|Color|Greece|162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17 (六) 20:0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4年歐洲電影獎費比西獎
★2005年伊朗德黑蘭黎明電影節(Fajr Film Festival)評審團特別獎
提及「希臘」,一般在我們眾所周知的意義裡,它是歐洲文明的「發源地」。流傳了千年的希臘神話這樣告訴我們,天神宙斯(Zeus)化身為全身雪白的公牛誘拐了腓尼基國王的女兒歐羅巴(Europa),讓她騎在牠身上飛越海洋來到了遙遠大陸的邊際─克里特島(Crete),也就是宙斯從小避居生長的島嶼。當歐羅巴回過神來,宙斯已得到她完美的身體,也令她無法回到出生的大陸,當她開始憎恨那頭誘惑、奪劫她的白牛,要將牠頭上那只金色牛角折斷時,維納斯出現,並告訴歐羅巴,這一切都是天神宙斯的安排,她有幸得到宙斯的親睞成為他的情婦,這塊他們相愛結合的大地將以她的名字命名,也就是現在的歐洲。再提到希臘,我們想像中出現的畫面,會是藍白交織的藍天海洋一如希臘國其所顯現的,愛琴海與諸多島嶼,豐饒葡萄酒與神秘古文明的禮讚。但是這些特徵,並沒有在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中出現。反而,在安導電影中出現的希臘,總是荒涼、潮濕、灰暗、陰冷與迷霧。
向自我古文明的追索
我第二度周遊全國,認識雅典以外的希臘,並開始尋找到自己的聲音。我發現了在雅典不復得見的神話、歷史、習俗和文學。
--鴻鴻採訪整理,〈一個不肯消失的鬼魂〉,《發現安哲羅普洛斯》(台北:遠流,1997年),頁233。
1998年安哲羅普洛斯拍完《永遠的一天》後,興起了不再拍片的念頭。直到四年後,他意外讀到了《希臘三部曲》(Trilogy)的企劃案時,他的創作靈感不斷湧現。在大受感動之餘,欣喜若狂的他於是改變了初衷,決定投身拍攝《希臘三部曲》,作為他一生跨越文學、哲學和電影不同藝術領域所有成就的總結。首部曲,故事取材自希臘神話Oedipus Rex and Seven against Thebes,最早由希臘史詩劇作家Aeschylusu(467BC.)編寫成,Oedipus-themed也就是有名的伊底帕斯王的故事,Oedipus Rex與Seven against Thebes分別是第一幕與第三幕劇。伊底帕斯王弒父娶母的故事應該大家都知道了,但是在伊底帕斯王來到了底比斯城(Thebes)娶了自己的母親並生下四個孩子後,並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後,他絕望的挖出自己的眼睛,並再次踏上流浪之途,最後在孤寂絕望中默默死去。伊底帕斯王出走後對底比斯城留下了詛咒,他的兒子們會因為爭奪王國的繼承權而彼此征伐。其中Eteocles與Polynices為了避免流血衝突而約定用輪流統治的方式繼承王國。但在Eteocles統治第一年後,他拒絕交出統治權,於是引發Polynices組織Argive城裡的七組軍隊朝Eteocles的底比斯城進攻。當Polynices攻臨第七座城池下時,Eteocles才想起他父親伊底帕斯王離開時所留下的詛咒,因此他決定以個人的名義與弟弟Polynices決鬥。史詩的最後,舞台上,徒留兩具屍體,傳信者出現,道出在決鬥中他們兄弟彼此殺死對方的消息,詩句哀樂悼傷他們。而這兩則希臘悲劇,「弒父娶母」與「兄弟彼此征伐」的主題,安哲曾經這麼說:「在我的成長年代,荷馬和古代悲劇詩人是學校課程裡的重要部分。古代神話棲居於我們,我們也棲居於它們之中。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了回憶、古老石塊和殘破雕像的國家。」因此我們在《悲傷草原》中,看安哲如何與反身召喚古老棲居於自身體內的文明傳統,道出希臘百年近代史上戰爭不斷的悲傷序曲。
因此我想,安哲羅普洛斯會激動於見到《希臘三部曲》(Trilogy)的企劃案,也在於他長期思索,如何以現代藝術(電影)去結合屬於自己民族傳統的古文明,他曾這麼說,「現在希臘已非常美國化。民族性仍在,但失去自信,失去了與傳統的連繫:語言、詩、音樂、禮儀……變得和其他國家的人民沒有兩樣。歐洲人若再不維護自己的文化認同,就什麼也沒有了。」
--鴻鴻採訪整理,〈一個不肯消失的鬼魂〉,頁238。
希臘歷史是一段永無止盡的遷移史:入侵、移民、人口減少與重新安頓。《悲傷草原》便是以1919年俄國內戰奧德薩紅軍入侵引發的遷移展開序幕,接著以男女主角為捍衛彼此愛情而逃離家園的過程,看到他們如何再因為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的義軍、德軍入侵被迫分開,與最後1949年希臘自身的內戰,而顛沛流離與回歸的無望。
The Weeping Meadow
每次當我看到這樣沉重與悲傷的電影時,我總是在想,是怎樣的心靈與生命風景,讓一個導演願意試圖用影像去承載,可能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他們如何渡過了歷史上某一段的苦難命題。而安哲的電影中的這些長鏡頭,我想是他呈顯人於其中載浮載沉的方式,但在《悲傷草原》中最悲傷的,我想除了戰爭與死亡,更大的悲哀在於,雖因戰爭顛沛而失去親人訊息但也因此,如絲縷般維繫下來的堅強的求生之慾,卻因戰爭時空的錯置與傳遞消息的誤判,帶來希望的潰決。如此,我們更能理解,艾蘭妮悲傷昏眩之餘,不斷囈語著:「守衛,你們現在要把我帶到哪裡?我要喝水,我沒有錢賄絡你,守衛,我要給兒子寫信,但沒有紙。」如何以那麼小的祈求,讓我們看見了戰爭的可怕。
一直以來,尋找、流浪、回歸,都是安哲羅普洛斯電影的主軸,這次的「漂流影展」我之所以會選《悲傷草原》,主要是因為,我被電影中從奧德薩逃出,流離至「石柱和河之間的土地」,也就是那片悲傷草園定居的希臘人,如何在戰亂中不斷漂離、卻又不斷依傍著所儘有的環境,努力生存,打造家園的情景,而引發思索。最撼動我的,是那條看似軟爛於貧瘠草園的無欲之河,竟會在一夜之間大水,無聲也無情的淹沒了這些難民的家園。之後呢?依然是繼續尋找、流浪與再次棲居。這樣的遷徙與漂流的身體經驗,是否形塑了他們對於「土地」與「棲所」,甚至是「民族」的認知?當安哲用這樣的影像去處理「歷史」時,我想我看到的是,歷史不再只依賴時間之軸的「書寫」,還有無處不在的「廢墟」,訴說著人與環境的關係、工匠技藝、藝術與文明。我想這也是電影的最後一幕,艾蓮尼在已被大水淹沒的傾頹家園中抱著他的兒子哭泣時,艾蓮尼的丈夫訴說著他的夢境,「昨夜我夢到我倆一起出發,去尋找那條河的源頭。一位老者為我們帶路,走著走著,河流越變越小,最後分散成上千條小溪。老人指給我們看一片青草地,露水在每根草上閃閃發亮,不時地珠落下來。老人說,這片草地就是河流的源頭。妳伸手觸碰這片草地,抬起手,幾顆露珠竟如淚光般地落下。」而產生的雙重隱喻,廢墟之前,必有棄置,但所有的廢墟,卻隱含著無數的發源。
我想《悲傷草原》只是安哲追尋與思索希臘的序曲,我想他會用第二部曲《希望之翼》(The Third Wing)與第三部曲《永恆歸來》(The Eternal Return),繼續說完這樣的主軸,繼續用不同素材,構成富有詩與哲學的畫面,傳達他所要傳達的意念。
(撰文:林柳君)
影片片段:
Monday, July 12, 2010
最遙遠的距離
最遙遠的距離
(The Most Distant Course)
林靖傑Jing-Jie Lin
2007|Color|Taiwan|113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13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7年威尼斯影展影評人週獎
“將這次的旅行當作自我救贖的儀式就好了”是我在這部片中最喜歡的一句話。儀式代表的是徒具形象,卻看不到實質意義的行動,而且是注重過程、結果其次的行動。許多我身邊的好友看完“最遙遠的距離”後,都說怎麼沒有個結局?他們並不是說它不好看,只是這部片從一開始就不想給個大家所期待的結局。我想我們也可以將這次看電影的經驗,當作一種自我救贖的儀式,不用太去在意結果,好好的去感受電影給我們的體驗就好。
故事中,小湯、阿才、小雲三人各自無法面對自己的現實生活,他們逃離了台北,來到了自然且真實的台灣東部。小湯想去完成曾與分手女友承諾過的“福爾摩沙之音”的錄音、小雲追尋著一封封寄來的神秘錄音帶,想要找到這些聲音的源頭、阿才則是去台東找尋自己真愛的下落。
他們的漂流目的,都無法使他們面臨的困境獲得解決。甚至可以說他們只是想要個藉口,來逃離身處的現況,不過逃離現實、漂流在旅途中並不全然是壞事,在過程中三人的心中都得到了點什麼,甚至我認為在結尾時,他們都已經可以再重新站起來,面對屬於自己的難題。流浪作為自我救贖的儀式,我想是成功了。
“最遙遠的距離”入圍07年金馬獎最佳攝影,並獲得同年金馬獎最佳音效,片中畫面構圖、背景音樂和音效變化,營造這部電影的漂流氛圍,值得觀眾注意。
(撰文:黃子龍)
影片片段:
流浪神狗人
流浪神狗人
(God man dog)
陳芯宜 Singing Chen
2008|Color|Taiwan|12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06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8年瑞士佛瑞堡影展E-Changer獎
“每個生病的身體背後,都有一個被困住的靈魂。”
流浪神狗人包含流浪的神、流浪的狗與流浪的人。
這部電影,導演花了五年的時間構思,原本是兩個劇本,後來發現都在探討同一個主題,就是當一個人的心流浪漂泊找不到歸屬,該怎麼辦?於是將他們合併成為一個劇本。城市中產階級的青青與阿雄,努力賺錢餬口的原住民夫妻,與流浪各地收留被拋棄神明的牛角,三個不同的故事線,錯縱地展開社會的橫切面。
電影中透過流浪神以及流浪狗,讓原本分處不同社會階級,”流浪的人”,在某個機緣下相遇,同時也為原本或許沒有終點的流浪畫下句點。這或許是多線敘事拍攝手法的一個原罪───舖了梗,不在最後給個交代,對觀眾怎麼過的去呢?但是在本片中,並沒有照慣例替觀眾將之前散落各地,雜亂不堪的事件理出一個頭緒,只是很瀟灑的給這些在片中有所殘缺的人一個方向,讓他們從漫無目的的流浪,變成追尋願景的旅行。
我們不難發現在片中充滿許多諷刺的場景,讓觀眾在笑聲背後,同時也產生了對這個我們所認知社會的質疑。這些質疑其實也是導演自己的疑問,對信仰,對親情,以至對愛情。這些疑問或許曾經出現在我們小時候的童言童語,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這些問題變成了一種既定的事實,而這部電影讓我們有機會重新審視,思考這些問題,無形中更增添了劇情的深度。
(撰文:杜詩媛)
影片片段:
Thursday, July 8, 2010
鄉愁
鄉愁
(Nostalghia)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1983|Color|Italy|12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10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83年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費比西影評人獎、天主教人道獎
我在穿越邊境中倒下
盼望最後 身邊的你
呼喊著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
「我們,沒有名字」
你輕柔地安慰我說
「但有一首詩為你而來
記得我為你而朗讀著」
語言在你的詩裡
讓我重看見 悲傷
是羔羊挺身受獻於焚祭
終於能明白 所謂絕望
是先知灼言卻隱於盲視
你燒了詩 是為安撫自己的悲傷
但你祈燃 危風中永恆之燭與光
卻是為了我的垂死
這一刻是 人間
天韻傳聲著
「所有終將結束於那副軀體的歸往
一切將要開始於這個靈魂的來處
風景中並不需要一個名字的真實」
「原來 這就是最後的風景啊」
你我對影含笑而來
相攜席坐於池畔前
在殿堂底下永恆地
因為一切信仰而得一處安往
俄國導演塔可夫斯基於1982年在遠離祖國的義大利,與詩人托尼諾‧古埃拉合作撰寫《鄉愁》劇本,1983年拍攝完成。因為政治性的原因,被蘇聯官方趕出國境的塔可夫斯基,離開了共產世界的圍境,繞到了基督教信仰的中心義大利,走進了信仰世界的國境。終生未能返國的他,將人生歲月最後所遭受的命運和心境化作如詩的電影,告知世人他未曾遠離的心思……
電影開始藉由一名詩人,低喃無法再接受油畫般的風景,作為一種表白。因為在國境的邊界上,正在移動中的風景,對於詩人已然只有從一處境地到另一處境地的變化。變化風景中的感受已經不是他所在意的一切,背後某境地的來處才是詩人思想所附著的感情,而這個思想與感情起於一個名字-「祖國」。
詩人的意識開始漫遊在幻想的出入,電影中獵犬靜靜匍匐於他身邊的出現是塔可夫斯基生命的線索(塔可夫斯基有一隻愛犬-達克)。於是,詩人能在某個瞬間出入一處灰色的時空,能靠近親人的身邊、踏在家園的故土、凝視關於那一張張難以忘懷的深刻表情。詩人在異地體會風景中的失落但經驗著意識的鍊結。
他本該寫詩的,如果他是一名詩人。
「你在看什麼書?」
「阿塞尼塔可夫斯基的詩」
「俄文的?」
「不,是翻譯本……譯得很好」
「扔了它」
對一個名字的追求,真能找尋到什麼完成嗎?我們究竟是怎麼從而「認識」彼此?
詩人說:「我們穿越邊境、穿越國境」
詩人對語言、對於彼此、對於理解保持著懷疑,但更深刻的是對各種名字所象徵背後的「存在」的「理解」展現一種高度的邏輯相應關係。在詩人眼中,他認為詩的語言(象徵藝術-文學、音樂等)是無法受到翻譯的,即使這些語言背後的名字是「托爾斯泰」、「普希金」、「但丁」。
一種失落,是那以詩為名的「詩人」,在詩的遣懷中,對於是否有什麼「語言」足以證明詩人心中揮之不去的種種「真實」。真能有堪稱先驗的、純粹的-「存在」於軀體和靈魂體內嗎?堆疊符號真的是那個「存在」對世界的證明和歸屬嗎?又或者真的有名字背後的「存在」嗎?
彷彿這時詩人回望的說「你們不了解俄國」。
我深刻地看到塔可夫斯基思考的重層性,他關懷自我與「俄羅斯」存在的辯證,敏感於語言對於生命表現的限度,但更讓人佩服的是身為藝術家,他將哲思以影像進行高度的完成。他曾說「當思想被傳達於藝術影像之中,即意味著一個呈現它的準確形式已然被發現,該形式能最貼近地傳達作者的世界,實現他所渴望的理想。」塔可夫斯基用鏡頭的畫面創造了他的演繹,他的演繹象徵他對藝術形式的選擇(電影)與辯證之物的「純粹」的理解,即使我們懷疑著「祖國」概念究竟為何,卻無法否認或閉眼不見藝術家已將其化作影像中思考的維度。而這種維度我認為在於塔可夫斯基,完成了一個導演一個人對藝術「永恆」的表現,也見證一個俄羅斯導演一個「心有祖國」的流浪者對「感情」存在的證明。
首先我們可以思考的是所謂「永恆」的表現是什麼?我認為這跟塔可夫斯基的信仰有很重要關係,「鄉愁」是普世的人被喻為離開神所造的樂園後,對一切「純粹」的失落。我們因善惡之果而悲傷、哭泣、悔恨、怨妒、偏見……再也無法回歸那單純沒有慾望的安往於彼此當中。被神所拋棄的「人」,彷若在原罪的絕望底下活著。塔可夫斯基揭示「鄉愁」,是因他離開了家園,並且被放逐在他方,但也是人類純粹的信仰無力的疑懼。
「上帝,你見到他的詢問之誠嗎?對他說點什麼吧」
「但就算他聽到我的聲音又會怎樣」
「讓他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一直存在 只是祂惆然不覺」
詩人在古舊的水路邊,燒了詩。燒掉詩的「詩人」,毀棄了思念的構成、心思的托寄、生命的憑藉、靈魂的出口。這是多麼地悲傷呀,詩人,醉生夢死著。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安芝拉」
「安芝拉,乖孩子?你高興嗎?…為了生命」
「高興」
當詩人在世界所被區分雙重的所屬以外(語言、國境)徘徊而無力時。象徵俄羅斯民族信仰來處-義大利,卻收留了他。詩人以為「祖國」已經無法再用語言表現出任何感情與理解,以為故土的寸地無法復歸與靠近。但是塔可夫斯基卻未就此絕望,他從一個孩子對詩人生命的啟示產生一點哀絕的燭光。「人」精神信仰鄉愁和「體」差異的祖國感情鄉愁,至此被放諸在同一塊大地上,追求「救贖」。
一開始詩人拒絕相信聖母的所在,但是詩人與孩子的對話,他獲得同樣是聖母象徵性的暗喻,是「生命」。在水道上,孩子天真的表白,讓詩人領悟到「生命對生命的希望」,使他相信一切都還有所孕生,「信其所有」讓人在絕望中努力地相信著、相信著、相信著救贖。宛如神話讓人在悲劇的所信中,留下「希望」。而相信的希望是什麼?便是詩人與那叫人凝視自己來處的「先知」(在人世眼中的哲人?瘋子?潛行者?)留下的啟示……
「我們要將所謂健康與所謂的疾病混合,
健康的人們!你們的健康意味著什麼?」
「我們要回到生命的基點,不要弄髒水源」
塔可夫斯基讓先知在廣場宣示了人間的啟示後,獻身於熊熊的火焰,眾目當中以不協調的番癲和廣場的漠視中吶喊「這是甚麼樣的世界,如要一個瘋子來告訴,你們一定會為自己感到羞愧!」。
正在此刻詩人的靈視,讓他信守先知託付的承諾,專注而心力耗盡地守護著微微的火。但詩人到達彼岸後所留住的餘光,僅剩殘燭一截。多讓人感到塔可夫斯基心力的憔悴與悲傷!他沒有告訴我們如何和人間求得「真實」的完美。因為他深深的體會到他的弱點,被祖國放逐的弱點讓他永遠無法完成的鄉愁,受語言區別界限讓他永遠無法完成「理解」,詩人、先知、塔可夫斯基其實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知道也都願意耗盡生命,撼動那他們所知道的無法得救的人類「現實」-袖手、呆立、盲視、旁觀、無動於衷,而不如一隻獵犬對真理與生命在瞬燃中的「悲傷」嚎叫。
但塔可夫斯基終究願為這一切悲傷,打開一扇窗,用永恆的信仰引領這樣的人,看見一幕最能讓靈魂在悲傷中重新和諧的景緻。那是神殿的守護底下,人雖然被拋諸到世界上,被附諸於各種感情的體會,但終能由外而內取得靈魂平衡。《鄉愁》最後的鏡頭緩緩地緩緩地推遠,詩人身處最為聯繫自己一生情感的家園事物(房舍、愛犬、山坡),熟悉的生命、景緻、色彩、氣韻,一切都寧靜地互為倒映的「存在」湖面裡的那個圓滿。詩人存在於自我倒影共構下不為完整的圓弧,但更似真實如人間的「完美」。我們可以看見在四方的羅馬空心實體的教堂中,如同在信仰的神都裡,詩人獲得了他的一席之地,並且與心所眷戀祖國一切(他的熟悉、他的感情、他的世界)共處其中。但詩人不再害怕自我凝視,也不再只是自我凝視,他抬著頭看著前方,凝視著我們眼裡的靈魂,告訴我們他的安息是因我們而存在;他若有所歸屬,也是將為我們而來。
筆者對塔可夫斯基的電影成就和靈魂心思無比的佩服,或說是生命由衷的感謝。暫時就此停筆,「詩人導演」是塔可夫斯基所獲得的美稱,但「導演」絕不足以概括塔可夫斯基的成就,而「詩心」的影像與思想維度,更是筆者難以用語言道盡。只能在有限的詩句和語言的形容中,一再再地努力靠近這一畝心田。因此,誠摯邀請大家會後的分享和語談,希望藉由塔可夫斯基帶給我們的穿越,為彼此心田多留一處心靈的相互翻譯,也是認識也是理解。
(撰文:吳昱慧)
影片片段:
Sunday, July 4, 2010
漂流影展
漂流影展
On The Way Film Festival
幾年前,我告訴GG:「所有的出走,都是為了歸返。」她哭了。我想,這是因為她知道我們都在漂流。幾年以後,也就是現在,我們仍在漂流的路上。如果,漂流的終點,仍是歸返。那麼,我想知道這條路上,有沒有捷徑?
六月畢業季,終於我們還是必須(或被迫)選擇離開學校,或留下?
我並不以為這兩種選擇,有什麼差別……
重點在於在我們選擇離開或留下之前,我們都面臨了「畢業」這件事。
看起來,幾年如一日的夜貓子電影院,其實成員也不斷地在面臨「畢業」這件事。每次,我都好想要任性留下每一個人,即使我知道這樣真的很任性,即便我也是那一個人。為什麼,大學部的大四?為什麼,理工科的碩二?為什麼,人文科的碩三?都來得這樣快。又,為什麼,人事變動?我很訝異,我所進進又出出的夜貓子電影院,最後竟變成我最捨不得的清大的一塊地方。我在其中,漂流。但正如同,漂流影展的英文名字一樣──On The Way,我只是一直在路上,從沒離開過。但這條路上,「畢業」依舊存在。
這次的畢業季,夜貓子電影院終於面臨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成員失血。元老級夜貓們,終究難逃這一關。也難過,但或許,也難得。因此,這次畢業的元老級夜貓們,決定舉辦「漂流影展」,片單元老級夜貓們精選,也會在每一次電影的放映後,由夜貓們舉辦讀影會。這是分享,也是紀念。願你與我們共渡這麼特別的夜晚,我們是第一次那麼做,也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這次,「漂流影展」所選的電影,都是跟漂流有關的,漂流的故事很多種,正好和處於畢業季的我們,有著情感上的應合關係。我想漂流也能帶著很多的心情,可以興奮,也可以悲傷。但無論是地理上的流浪,還是心情上的無所依歸,亦或是對未來的期許,皆是千千萬萬的心緒之一,也許一言難盡。那麼,言語上的匱乏,就讓電影來幫助我們說出一些關於形而上的美麗與哀愁,這是一種感覺的延宕與寄託,然後,由此我們在裡頭取得感官上的信任,進而達到難以言喻的默契。
嘿!那可不可以邀請你,陪我們一起畢業,好嗎?在放映「漂流影展」的期間,每一個夜晚,都是知性與感性,在交織。
(撰文:白依璇)
2010.7月播映場次:
播映時間:晚上8:30
7/06 (二)
‧流浪神狗人 God man dog-- (2008) 119min 陳芯宜 Singing Chen
7/10 (六)
‧鄉愁 Nostalghia-- (1983) 125min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7/13 (二)
‧最遙遠的距離 The Most Distant Course-- (2007) 113min 林靖傑Jing-Jie Lin
7/17 (六) 20:00
‧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 Trilogy: The Weeping Meadow-- (2004) 162min 西奧.安哲羅普洛斯 Theodoros Angelopoulo
7/20 (二) 20:00
‧阿拉斯加之死 Into the Wild-- (2007) 148min 西恩.潘Sean Penn
7/24 (六)
‧史楚錫流浪記 Stroszek-- (1977) 108min 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
7/27 (二)
‧推手 Pushing Hands-- (1992) 105min 李安 Ang Lee
7/31 (六)
‧第九禁區 District 9-- (2009) 112min 尼爾.布隆坎普Neill Blomkam
清大夜貓子部落格:http://nightcats.blogspot.com/
播映時間:每星期二、六晚上8:30
播映地點:清華大學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自由入場
主辦單位:清華大學藝術中心、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停車資訊:請於現場服務台出示停車票卡索取20元抵用卷。
Thursday, July 1, 2010
綠光
綠光
(The Green Ray)
侯麥 Eric Rohmer
1986|Color|France|98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03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86年威尼斯影展費比西影評人獎、金席亞克獎、金獅獎
起首是韓坡的詩句,「願兩心相許的時刻到來。」
7月2日星期一,巴黎,秘書室中的黛芬被原本約好一起度假的朋友卡洛琳放鴿子,而再兩週就是長假了。7月3日和朋友曼奴拉碰面,聽到黛芬沒有去希臘的旅伴後,她建議黛芬去西班牙她奶奶家度假。7月4日黛芬和爺爺等人吃飯,爺爺是典型的巴黎佬,六十歲後才開始度假,喜歡待在巴黎,覺得巴黎什麼都有。7月5日到姐姐家,一家人要去愛爾蘭,邀黛芬同行,她沒有答應。行走在巴黎的街,地上有一張綠色紙牌,翻起來看是黑桃Q。7月6日等待分手已兩年的未婚夫尚皮耶打電話來,也不能同她去度假。7月7日走在路上,看到綠色底的廣告「恢復自己與他人接觸,團體與個人課程」。黛芬和三個女性朋友聚會,碧翠絲認為她不夠積極去擺脫悲慘孤寂的生活,兩人有些口角。
黛芬是魔羯女子,碧翠絲唸摩羯座的運勢「等待白馬王子,孤寂,但太固執而不願做改變」。黛芬回嘴:「我不固執,生命對我才固執。」後來她一個人穿著紅衣在種滿花草的階梯上哭泣,穿綠衣的芳絲華安慰她,邀她一同去雪堡度假。
7月18日星期三,雪堡,她們遇見高大、披紅圍巾的水手,隔天要出海去愛爾蘭。黛芬拒絕晚上與他碰面,認為他有些像騙子。往後的度假日子中,她陸續拒絕搭訕男子。19日黛芬和芳絲華的姪女採醋栗吃,說自己有好幾個男朋友。20日,「摩羯座像一隻山羊在爬山,一路爬到山頂,但牠通常都落單,有點像妳」、「妳就像植物一樣」。芳絲華一家在海裡嬉鬧玩耍,黛芬一個人在旁邊踢水。21日她一個人去野外散步,風吹動草木,她流著淚。
22日回巴黎,假期還沒結束。25日到山上要借住尚皮耶的別墅,卻在野地走一走後決定當天回巴黎。26日她到理容院找芳絲華,哭泣。黛芬是孤獨的,在離開、回來的往返過程中,她追尋著生命中的一些什麼,可能是愛情。
7月27日在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廳遇見老友艾琳,艾琳建議黛芬去西南海岸的小叔家。8月1日出發,她總算換上泳衣走入海中。2日,在岩岸大石上找到紅心V紙牌。一群老人在高起的海堤上談凡爾納的小說《綠光》。凡爾納說:「當你看見綠光,就能洞悉自己與他人的情感。」黛芬尋找並相信著生命中的預兆,她期待能看見綠光……
假期繼續著,電影則結束在8月4日。《綠光》是一個女子生活的「編日史」。黛芬在決定離開西南海岸的8月4日,在火車站遇見了微笑的男子,他要去小漁港聖尚德呂茲度週末。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帶我去?」
日霞映紅了天空與海洋,黛芬還有男子看著太陽逐漸落入海平面,“Oui!”,最後的那一道太陽餘暉,就是綠光。你/妳也看到了嗎?
(撰文:陳正維)
影片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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