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8, 2010

鄉愁




鄉愁
(Nostalghia)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1983|Color|Italy|12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10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83年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費比西影評人獎、天主教人道獎




我在穿越邊境中倒下
盼望最後 身邊的你
呼喊著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

「我們,沒有名字」
你輕柔地安慰我說
「但有一首詩為你而來
記得我為你而朗讀著」

語言在你的詩裡
讓我重看見 悲傷
是羔羊挺身受獻於焚祭
終於能明白 所謂絕望
是先知灼言卻隱於盲視

你燒了詩 是為安撫自己的悲傷
但你祈燃 危風中永恆之燭與光
卻是為了我的垂死

這一刻是 人間
天韻傳聲著

「所有終將結束於那副軀體的歸往
一切將要開始於這個靈魂的來處
風景中並不需要一個名字的真實」

「原來 這就是最後的風景啊」
你我對影含笑而來
相攜席坐於池畔前

在殿堂底下永恆地
因為一切信仰而得一處安往


俄國導演塔可夫斯基於1982年在遠離祖國的義大利,與詩人托尼諾‧古埃拉合作撰寫《鄉愁》劇本,1983年拍攝完成。因為政治性的原因,被蘇聯官方趕出國境的塔可夫斯基,離開了共產世界的圍境,繞到了基督教信仰的中心義大利,走進了信仰世界的國境。終生未能返國的他,將人生歲月最後所遭受的命運和心境化作如詩的電影,告知世人他未曾遠離的心思……

電影開始藉由一名詩人,低喃無法再接受油畫般的風景,作為一種表白。因為在國境的邊界上,正在移動中的風景,對於詩人已然只有從一處境地到另一處境地的變化。變化風景中的感受已經不是他所在意的一切,背後某境地的來處才是詩人思想所附著的感情,而這個思想與感情起於一個名字-「祖國」。

詩人的意識開始漫遊在幻想的出入,電影中獵犬靜靜匍匐於他身邊的出現是塔可夫斯基生命的線索(塔可夫斯基有一隻愛犬-達克)。於是,詩人能在某個瞬間出入一處灰色的時空,能靠近親人的身邊、踏在家園的故土、凝視關於那一張張難以忘懷的深刻表情。詩人在異地體會風景中的失落但經驗著意識的鍊結。

他本該寫詩的,如果他是一名詩人。

「你在看什麼書?」
「阿塞尼塔可夫斯基的詩」
「俄文的?」
「不,是翻譯本……譯得很好」
「扔了它」
  
對一個名字的追求,真能找尋到什麼完成嗎?我們究竟是怎麼從而「認識」彼此?

詩人說:「我們穿越邊境、穿越國境」

詩人對語言、對於彼此、對於理解保持著懷疑,但更深刻的是對各種名字所象徵背後的「存在」的「理解」展現一種高度的邏輯相應關係。在詩人眼中,他認為詩的語言(象徵藝術-文學、音樂等)是無法受到翻譯的,即使這些語言背後的名字是「托爾斯泰」、「普希金」、「但丁」。

一種失落,是那以詩為名的「詩人」,在詩的遣懷中,對於是否有什麼「語言」足以證明詩人心中揮之不去的種種「真實」。真能有堪稱先驗的、純粹的-「存在」於軀體和靈魂體內嗎?堆疊符號真的是那個「存在」對世界的證明和歸屬嗎?又或者真的有名字背後的「存在」嗎?

彷彿這時詩人回望的說「你們不了解俄國」。

我深刻地看到塔可夫斯基思考的重層性,他關懷自我與「俄羅斯」存在的辯證,敏感於語言對於生命表現的限度,但更讓人佩服的是身為藝術家,他將哲思以影像進行高度的完成。他曾說「當思想被傳達於藝術影像之中,即意味著一個呈現它的準確形式已然被發現,該形式能最貼近地傳達作者的世界,實現他所渴望的理想。」塔可夫斯基用鏡頭的畫面創造了他的演繹,他的演繹象徵他對藝術形式的選擇(電影)與辯證之物的「純粹」的理解,即使我們懷疑著「祖國」概念究竟為何,卻無法否認或閉眼不見藝術家已將其化作影像中思考的維度。而這種維度我認為在於塔可夫斯基,完成了一個導演一個人對藝術「永恆」的表現,也見證一個俄羅斯導演一個「心有祖國」的流浪者對「感情」存在的證明。

首先我們可以思考的是所謂「永恆」的表現是什麼?我認為這跟塔可夫斯基的信仰有很重要關係,「鄉愁」是普世的人被喻為離開神所造的樂園後,對一切「純粹」的失落。我們因善惡之果而悲傷、哭泣、悔恨、怨妒、偏見……再也無法回歸那單純沒有慾望的安往於彼此當中。被神所拋棄的「人」,彷若在原罪的絕望底下活著。塔可夫斯基揭示「鄉愁」,是因他離開了家園,並且被放逐在他方,但也是人類純粹的信仰無力的疑懼。

「上帝,你見到他的詢問之誠嗎?對他說點什麼吧」
「但就算他聽到我的聲音又會怎樣」
「讓他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一直存在 只是祂惆然不覺」


詩人在古舊的水路邊,燒了詩。燒掉詩的「詩人」,毀棄了思念的構成、心思的托寄、生命的憑藉、靈魂的出口。這是多麼地悲傷呀,詩人,醉生夢死著。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安芝拉」
「安芝拉,乖孩子?你高興嗎?…為了生命」
「高興」


當詩人在世界所被區分雙重的所屬以外(語言、國境)徘徊而無力時。象徵俄羅斯民族信仰來處-義大利,卻收留了他。詩人以為「祖國」已經無法再用語言表現出任何感情與理解,以為故土的寸地無法復歸與靠近。但是塔可夫斯基卻未就此絕望,他從一個孩子對詩人生命的啟示產生一點哀絕的燭光。「人」精神信仰鄉愁和「體」差異的祖國感情鄉愁,至此被放諸在同一塊大地上,追求「救贖」。

一開始詩人拒絕相信聖母的所在,但是詩人與孩子的對話,他獲得同樣是聖母象徵性的暗喻,是「生命」。在水道上,孩子天真的表白,讓詩人領悟到「生命對生命的希望」,使他相信一切都還有所孕生,「信其所有」讓人在絕望中努力地相信著、相信著、相信著救贖。宛如神話讓人在悲劇的所信中,留下「希望」。而相信的希望是什麼?便是詩人與那叫人凝視自己來處的「先知」(在人世眼中的哲人?瘋子?潛行者?)留下的啟示……

「我們要將所謂健康與所謂的疾病混合,
健康的人們!你們的健康意味著什麼?」

「我們要回到生命的基點,不要弄髒水源」

塔可夫斯基讓先知在廣場宣示了人間的啟示後,獻身於熊熊的火焰,眾目當中以不協調的番癲和廣場的漠視中吶喊「這是甚麼樣的世界,如要一個瘋子來告訴,你們一定會為自己感到羞愧!」。

正在此刻詩人的靈視,讓他信守先知託付的承諾,專注而心力耗盡地守護著微微的火。但詩人到達彼岸後所留住的餘光,僅剩殘燭一截。多讓人感到塔可夫斯基心力的憔悴與悲傷!他沒有告訴我們如何和人間求得「真實」的完美。因為他深深的體會到他的弱點,被祖國放逐的弱點讓他永遠無法完成的鄉愁,受語言區別界限讓他永遠無法完成「理解」,詩人、先知、塔可夫斯基其實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知道也都願意耗盡生命,撼動那他們所知道的無法得救的人類「現實」-袖手、呆立、盲視、旁觀、無動於衷,而不如一隻獵犬對真理與生命在瞬燃中的「悲傷」嚎叫。

但塔可夫斯基終究願為這一切悲傷,打開一扇窗,用永恆的信仰引領這樣的人,看見一幕最能讓靈魂在悲傷中重新和諧的景緻。那是神殿的守護底下,人雖然被拋諸到世界上,被附諸於各種感情的體會,但終能由外而內取得靈魂平衡。《鄉愁》最後的鏡頭緩緩地緩緩地推遠,詩人身處最為聯繫自己一生情感的家園事物(房舍、愛犬、山坡),熟悉的生命、景緻、色彩、氣韻,一切都寧靜地互為倒映的「存在」湖面裡的那個圓滿。詩人存在於自我倒影共構下不為完整的圓弧,但更似真實如人間的「完美」。我們可以看見在四方的羅馬空心實體的教堂中,如同在信仰的神都裡,詩人獲得了他的一席之地,並且與心所眷戀祖國一切(他的熟悉、他的感情、他的世界)共處其中。但詩人不再害怕自我凝視,也不再只是自我凝視,他抬著頭看著前方,凝視著我們眼裡的靈魂,告訴我們他的安息是因我們而存在;他若有所歸屬,也是將為我們而來。

筆者對塔可夫斯基的電影成就和靈魂心思無比的佩服,或說是生命由衷的感謝。暫時就此停筆,「詩人導演」是塔可夫斯基所獲得的美稱,但「導演」絕不足以概括塔可夫斯基的成就,而「詩心」的影像與思想維度,更是筆者難以用語言道盡。只能在有限的詩句和語言的形容中,一再再地努力靠近這一畝心田。因此,誠摯邀請大家會後的分享和語談,希望藉由塔可夫斯基帶給我們的穿越,為彼此心田多留一處心靈的相互翻譯,也是認識也是理解。










(撰文:吳昱慧)


影片片段:


Sunday, July 4, 2010

漂流影展






漂流影展
On The Way Film Festival









幾年前,我告訴GG:「所有的出走,都是為了歸返。」她哭了。我想,這是因為她知道我們都在漂流。幾年以後,也就是現在,我們仍在漂流的路上。如果,漂流的終點,仍是歸返。那麼,我想知道這條路上,有沒有捷徑?

六月畢業季,終於我們還是必須(或被迫)選擇離開學校,或留下?

我並不以為這兩種選擇,有什麼差別……

重點在於在我們選擇離開或留下之前,我們都面臨了「畢業」這件事。

看起來,幾年如一日的夜貓子電影院,其實成員也不斷地在面臨「畢業」這件事。每次,我都好想要任性留下每一個人,即使我知道這樣真的很任性,即便我也是那一個人。為什麼,大學部的大四?為什麼,理工科的碩二?為什麼,人文科的碩三?都來得這樣快。又,為什麼,人事變動?我很訝異,我所進進又出出的夜貓子電影院,最後竟變成我最捨不得的清大的一塊地方。我在其中,漂流。但正如同,漂流影展的英文名字一樣──On The Way,我只是一直在路上,從沒離開過。但這條路上,「畢業」依舊存在。

這次的畢業季,夜貓子電影院終於面臨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成員失血。元老級夜貓們,終究難逃這一關。也難過,但或許,也難得。因此,這次畢業的元老級夜貓們,決定舉辦「漂流影展」,片單元老級夜貓們精選,也會在每一次電影的放映後,由夜貓們舉辦讀影會。這是分享,也是紀念。願你與我們共渡這麼特別的夜晚,我們是第一次那麼做,也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這次,「漂流影展」所選的電影,都是跟漂流有關的,漂流的故事很多種,正好和處於畢業季的我們,有著情感上的應合關係。我想漂流也能帶著很多的心情,可以興奮,也可以悲傷。但無論是地理上的流浪,還是心情上的無所依歸,亦或是對未來的期許,皆是千千萬萬的心緒之一,也許一言難盡。那麼,言語上的匱乏,就讓電影來幫助我們說出一些關於形而上的美麗與哀愁,這是一種感覺的延宕與寄託,然後,由此我們在裡頭取得感官上的信任,進而達到難以言喻的默契。

嘿!那可不可以邀請你,陪我們一起畢業,好嗎?在放映「漂流影展」的期間,每一個夜晚,都是知性與感性,在交織。







(撰文:白依璇)




2010.7月播映場次:
播映時間:晚上8:30

7/06 (二)
流浪神狗人 God man dog-- (2008) 119min 陳芯宜 Singing Chen

7/10 (六)
鄉愁 Nostalghia-- (1983) 125min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7/13 (二)
最遙遠的距離 The Most Distant Course-- (2007) 113min 林靖傑Jing-Jie Lin

7/17 (六) 20:00
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 Trilogy: The Weeping Meadow-- (2004) 162min 西奧.安哲羅普洛斯 Theodoros Angelopoulo

7/20 (二) 20:00
阿拉斯加之死 Into the Wild-- (2007) 148min 西恩.潘Sean Penn

7/24 (六)
史楚錫流浪記 Stroszek-- (1977) 108min 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

7/27 (二)
推手 Pushing Hands-- (1992) 105min 李安 Ang Lee

7/31 (六)
第九禁區 District 9-- (2009) 112min 尼爾.布隆坎普Neill Blomkam









清大夜貓子部落格:http://nightcats.blogspot.com/
播映時間:每星期二、六晚上8:30
播映地點:清華大學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自由入場
主辦單位:清華大學藝術中心、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停車資訊:請於現場服務台出示停車票卡索取20元抵用卷。


Thursday, July 1, 2010

綠光




綠光
(The Green Ray)

侯麥 Eric Rohmer
1986|Color|France|98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7/03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86年威尼斯影展費比西影評人獎、金席亞克獎、金獅獎




起首是韓坡的詩句,「願兩心相許的時刻到來。」

7月2日星期一,巴黎,秘書室中的黛芬被原本約好一起度假的朋友卡洛琳放鴿子,而再兩週就是長假了。7月3日和朋友曼奴拉碰面,聽到黛芬沒有去希臘的旅伴後,她建議黛芬去西班牙她奶奶家度假。7月4日黛芬和爺爺等人吃飯,爺爺是典型的巴黎佬,六十歲後才開始度假,喜歡待在巴黎,覺得巴黎什麼都有。7月5日到姐姐家,一家人要去愛爾蘭,邀黛芬同行,她沒有答應。行走在巴黎的街,地上有一張綠色紙牌,翻起來看是黑桃Q。7月6日等待分手已兩年的未婚夫尚皮耶打電話來,也不能同她去度假。7月7日走在路上,看到綠色底的廣告「恢復自己與他人接觸,團體與個人課程」。黛芬和三個女性朋友聚會,碧翠絲認為她不夠積極去擺脫悲慘孤寂的生活,兩人有些口角。

黛芬是魔羯女子,碧翠絲唸摩羯座的運勢「等待白馬王子,孤寂,但太固執而不願做改變」。黛芬回嘴:「我不固執,生命對我才固執。」後來她一個人穿著紅衣在種滿花草的階梯上哭泣,穿綠衣的芳絲華安慰她,邀她一同去雪堡度假。

7月18日星期三,雪堡,她們遇見高大、披紅圍巾的水手,隔天要出海去愛爾蘭。黛芬拒絕晚上與他碰面,認為他有些像騙子。往後的度假日子中,她陸續拒絕搭訕男子。19日黛芬和芳絲華的姪女採醋栗吃,說自己有好幾個男朋友。20日,「摩羯座像一隻山羊在爬山,一路爬到山頂,但牠通常都落單,有點像妳」、「妳就像植物一樣」。芳絲華一家在海裡嬉鬧玩耍,黛芬一個人在旁邊踢水。21日她一個人去野外散步,風吹動草木,她流著淚。

22日回巴黎,假期還沒結束。25日到山上要借住尚皮耶的別墅,卻在野地走一走後決定當天回巴黎。26日她到理容院找芳絲華,哭泣。黛芬是孤獨的,在離開、回來的往返過程中,她追尋著生命中的一些什麼,可能是愛情。

7月27日在廣場上的露天咖啡廳遇見老友艾琳,艾琳建議黛芬去西南海岸的小叔家。8月1日出發,她總算換上泳衣走入海中。2日,在岩岸大石上找到紅心V紙牌。一群老人在高起的海堤上談凡爾納的小說《綠光》。凡爾納說:「當你看見綠光,就能洞悉自己與他人的情感。」黛芬尋找並相信著生命中的預兆,她期待能看見綠光……

假期繼續著,電影則結束在8月4日。《綠光》是一個女子生活的「編日史」。黛芬在決定離開西南海岸的8月4日,在火車站遇見了微笑的男子,他要去小漁港聖尚德呂茲度週末。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帶我去?」

日霞映紅了天空與海洋,黛芬還有男子看著太陽逐漸落入海平面,“Oui!”,最後的那一道太陽餘暉,就是綠光。你/妳也看到了嗎?











(撰文:陳正維)


影片片段:


Tuesday, June 29, 2010

冬天的故事




冬天的故事
(A Tale of Winter)

侯麥 Eric Rohmer
1992|Color|France|114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29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92年柏林影展費比西影評人獎(Eric Rohmer)、人道主義特別獎(Eric Rohmer)




太純粹的想法,對周圍的人來說是一種麻煩,有時候可能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傷害。
─阿久津 真矢


冬天的故事,是菲莉絲的故事。

那年冬天,她說,她確認了自己的信仰,不靠哲學,更不是宗教,她相信真正能跟她一起生活的只有夏荷洛。侯麥的菲莉絲,在這個冬天的五年前,是個熱情開朗的少女,至少在她的回憶中,與夏荷洛的相處看不到瑕疵、爭吵、猜忌與質疑,彼此盡情的奔跑、擁吻,於河邊嬉戲,於浪沫中翻滾,於陽光中日曬,於臥房中做愛。我們所能知道的,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因此,她也能說,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幸福的,完美的幸福。直到某一天,夏荷洛離開,到美洲去。菲莉絲給錯了地址,那是她常幹的蠢事,她常這麼說給母親、路易、馬桑、妹妹。

然而在完美之後,甚麼也都成了缺度。缺度裡,永遠都找得到愛情存在罅隙的理由。罅隙也是為了等待那曾有的完滿重新蒞臨而不得不存在的;否則,於內心豢養並支撐自身的幸福也許就塌毀粉碎了。那是五年後的菲莉絲所依存的信仰。偶而她會自以為在巴黎市街的人群中,瞥見了夏荷洛的身影,她脫離了原有行徑的軌道,近乎瘋狂的追逐後,盡是失落茫然的眼神,隨後安靜,轉身,回返通往地鐵的洞口。在搭乘往返路易、馬桑、母親住所的路途,她總是一個人若有似無地盯著車窗,像是努力穿透夜晚玻璃反射的車內鏡像,怕看漏了正行走穿越的他;或是,檢視顯映在窗上自己模糊的臉孔,沒有駁雜、深奧、辯證的言語,只是沉默。

她跟母親說,她要的是強壯的男人。路易只是個書獃子,像他這樣溫柔的男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少。菲莉絲分析歸納兩個男人給母親聽,後來又懺悔當初只是為了作決定而作決定。她對路易說,馬桑的話傷害了她,但他們只能做朋友,很好的朋友,她愛他,但沒愛到,可以生活的程度。冬天的故事,搬演著先后的復活,菲莉絲說,是信念。她落下了眼淚。女兒離開了外婆,到了內維看了基督的誕生,後又回到巴黎,去的動物園。她只記得,她有一個爸爸。菲莉絲說,女兒應該要知道自己的生父。好似一切都準備好了,為這冬天的幸福奇蹟重生、降臨或誕生?至少,在菲莉絲看來,所有發生的一切的確如此進行著,而且也同時,驗證了。她說,選擇無所謂好壞。他們於房內,談論、分享、坦承五年內的交往,他說,幾個,但都不是很認真;菲莉絲說,是為了你而離開的。

冬天的故事,也只是,菲莉絲的故事,而已!。?;、:……











(撰文:陳冠文)


影片片段:


Friday, June 25, 2010

秋天的故事




秋天的故事
(Autumn Tale)

侯麥 Eric Rohmer
1998|Color|France|112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26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2000年賭城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外語片
★2000年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外語片
★1998年威尼斯影展Golden Osella獎最佳原著劇本(Eric Rohmer)、最佳首部電影特別獎



《秋天的故事》講的是三個女人的故事。瑪嘉莉來自突尼西亞,七歲時來到法國,如今是四十五歲的寡婦,繼承父親的葡萄園,有一雙已成年的兒女。她是個固執且將所有熱情投注於工作的女子,不善於人際關係,對葡萄園有著深厚情感,她說「我不是在利用這塊土地,而是歌頌它」。

她最好的朋友伊莎貝拉是個書商,有美滿的小家庭,女兒正在準備結婚。伊莎貝拉想瑪嘉莉替介紹男人,冒用瑪嘉莉的身分刊登報紙廣告徵友。

她兒子里歐的女朋友蘿辛,是因為對瑪嘉莉「一見鍾情」而沒有把里歐甩掉。她高中時和哲學教師談戀愛,目前則希望和教師維持「純友誼關係」,不想牽扯性慾。於是想將哲學教師介紹給瑪嘉莉,她希望她喜歡的兩個人可以在一起。

瑪嘉莉看似電影中的主角,她身邊最要好的兩位女性友人爭相替她介紹男人。然而,伊莎貝拉和蘿辛卻各自對於她們將介紹給瑪嘉莉的男性有著一份情愫,蘿辛和哲學教師間仍存在若有似無的曖昧與肢體接觸,看到他和其他女學生互動時又忍不住吃醋;伊莎貝拉則對應徵友廣告而來的男子傑哈欲拒還迎、幾乎假戲真做。

青春正盛的少女蘿辛,與風韻高雅的中年女子伊莎貝拉,她們比起獨居在葡萄園的瑪嘉莉,過著世人眼中較光鮮亮麗且幸福的生活,身旁不乏男子的呵護,卻體現出生命若有似無的不滿足、以及因此而生的小任性。伊莎貝拉在傑哈表達對瑪嘉莉頗有好感後,卻有些不甘地說:「我要所有的男人都愛我,特別是我不愛的男人。」

金黃色的陽光灑在午後的隆河與鄉村,葡萄在秋天趨於成熟的飽滿深紫,伊莎貝拉、瑪嘉莉與蘿辛這三個女子,或獨自或相互陪伴地漫步於濃綠田園中。在經歷春天的初戀與夏天的激情後,女子的生命在秋天進入成熟內斂的情感狀態。少女天真的任性或中年以後的優雅世故與孤獨,在秋天的陽光下依然各自綻放。











(撰文:陳正維)


影片片段:


夏天的故事




夏天的故事
(A Summer's Tale)

侯麥 Eric Rohmer
1996|Color|France|113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22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熱天的午後,男孩來到海灘邊渡假。他,似乎等待著什麼、似乎掛念著什麼、似乎期待著什麼……於是他邂逅了「她」,生命的變化,跟著日期一天一天地翻開新頁。

侯麥是個非常擅於對話哲理的導演,這部片依然如我們熟悉的侯麥一樣,以對話構成主角之間重要的交流狀態。男孩與女孩們在短短的相遇天數裡,自然地在各種情境下,流動著試探、譏諷、猜心、攻防、暴露等(前、潛)意識的雙向對話。這種對話的韻味,完全不同於東方哲學的文體所強調一種濃縮於「意境」的開悟,比如公案或寓言的禪機與譏鋒,苦苦等候開悟的靈光。侯麥對語言的掌握,讓我們看到法國導演或一個民族在語言上的活性,能收能放的適宜。而這活性穿透的訊息,不免也讓我思考「對話」(或一種關於語言的「語言」)在電影中,所表現勾搭起人際橋梁的意義。

語言的存在無非是幫我們達到人類智慧的另一種層次,思想家、哲學家往往宣稱想要對知識進行生產,不過到底是想要框限人們認識世界的「另一種」方式,取代「成為一種」記憶,還是真的在對世人的理解高度,預言更是帶著思辨的領航步求,「並非,非如此不可」、「且還可作是」與「有非所是之是,乃為……」的作想。若是今天有一道命題,是關於想要尋找某種被符號所框限它有所「本質」的智慧,那麼語言的展示將是侯麥「趨近」一切本質的途徑,而不是在於承認「智慧」是可供世間求得表述的完整。

電影看似男女之間,因為彼此透過「愛情」所產生相處的各種關係如情侶、邂逅者、代替品等,並為此產生種種討論。但可以看出侯麥並非意圖叫我們透過一個男孩的愛情去識別「愛情」是什麼這個命題。

侯麥讓我們看見,當一個人在不斷有意無意的言語中,最後其人可能貼近其語言,但也可能正是語言存在的巨大反諷。侯麥製造了男孩因「愛情」所帶來的種種心跡的吐露,男孩總共遇到三個女孩,女孩們彼此從未相遇。因此每每對話只產生在男孩與單一女孩之間。在不同的兩人的互談中,真正要凸顯的是男孩因為女孩在愛情關係的位置所產生對位的心思。而只有在其中一位女孩馬戈的身上,男孩才能不斷地以「坦白和訴說」的姿態表現出他因為「愛情」中所扮演的我,所帶來的困惱,因而表露出個人生命混沌的狀態。

男孩故作思辨的發出,一個人對接受「我在」的懷疑、一個人想驗證自我的慾望、一個人無法克服自己作主的猶豫、一個人無法抗拒直覺的衝動、一個人無法辨識自己的盲目……等狀態,毫不掩飾地展現著自己的敏感與焦慮。男孩看似有意識的試探著自我對於「存在」可以達至的高度,但是卻在語言的交互當中,被女孩(尤其是馬戈)剝開原來其自身因語言所暴露出的天真、膽小、心虛、含糊、投機、無法辨事的姿態,原來是極其庸俗的「存在」彼此的對話當中。這些是為一個女孩眼裡絕對的「真實」。但更有趣的是,即使男孩生命的樣態是如此地故作而呈現出反效果的赤裸,女孩卻願意與其分享當朋友的「純粹」,甚至比友誼更多的情愫。

男孩以為存在於自己的語言中,但是卻在和女孩的對話下呈現另一種生命被他者理解的赤裸與真實。那種(男孩)因直覺而對女孩(馬戈)告白的喜歡(非愛情的),以及(女孩)對赤裸所還諸的相視而笑,使得「愛情」有某種思考其存在的方式,是生命趨近一個生命後的理解與包容。他/她之間有某種相契的關係,是存在於對話的愉悅,與無法逐一用理性解釋之於他(她)們的對話構成了甚麼。不過,可以理解的是侯麥將「愛情」放諸在「對話」的熱諾中,產生的並非兩大主體在意識上對愛情觀的看法,而是以一方展露了生命的狀態,而總有另一方有所相契的理解,以語言趨近了永遠無法求得完整的-「愛情」。











(撰文:吳昱慧)


影片片段:


Friday, June 18, 2010

春天的故事



春天的故事
(A Tale of Springtime)

侯麥 Eric Rohmer
1990|Color|France|108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19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四季年輪的次序,一般人的印象無非是由春到夏,夏過秋,秋轉冬,冬再入春。將季節作為背景,侯麥留下春、夏、秋、冬,不同人、事相處渡過四季的故事。

「春天的故事」,電影藉由一位少女和哲學老師,以及兩人在少女父親和情人之間產生種種的摩擦關係,道出人與人之間彷彿都會被某種力量「惡作劇」一樣,產生無法避免的嫌隙。而嫌隙其所帶來的紛擾,也擴散成彼此相視中難以解釋的誤會。直到最後才發現,理性的邏輯和自以為的判斷,原來是多餘的敏感和負面性的肇因。

筆者無法用此篇道盡侯麥向來善於營造大量的人物對話和哲學演繹,那麼筆者以為各位觀眾可以試著多加體會,侯麥在電影角色的交際外,用鏡頭帶觀者入境的氛圍。彷彿剛過完地中海冬天的雨季,主角們在初春裡想起那將要迎接自然美好的郊外花園。在逢春的櫻桃樹與蘋果樹花蕊下,角色的對話與情緒慢慢地醞釀著。畫面中濕濘的草坪和霧凝的空氣,讓人想像著一位成長於歐洲典型地中海氣候的法國導演,是如何可能地在溫帶風土的搖籃中獲得生活體感的種種察知,並藉由電影畫面創造出藝術生命的氣韻,而這個藝術性的孕生又如何帶有以四季之名為題的人文內涵?

為何要以四季為題?四季的輪序其實是人為對時間年「輪」的刻度,人們在寒暑當中過冬迎春,轉夏入秋。但其實寒暑的感覺,以科學的現象來看其實無非只是一種溫度感淺深的變化,也就是一種「熱」本質的改變。但是,人卻以科學的認知和思維的計算,定義我們感知生命與環境的關係,於是人生有了一種在365天中長大一歲的認識,一年有了四季的名字甚至24個節氣的順序。可是季節感的輪序,會不會只是出於發現地球自轉與公轉的計算單位?而難道所有的生命狀態,也非得如此配合著人想像中詩意般的春花秋露、夏伏冬令?筆者或許無法探討過深,但筆者卻對侯麥以四季為名,感到電影背後名稱的時間邏輯與導演的人文精神兩相結合的關係。

四季的輪替即便帶有人為的分刻,但若非以人的肉體這樣短暫而有限的生命時間作體會,那麼大自然所帶來的啟示便不會只是一年的窮盡。大自然孕育的生命有其復生的變化,是始與終的相生。春夏秋冬看似象徵性四季的輪序變化,其實也正是點出大自然最不變的恆常。文學、美術、音樂、雕刻等形式,總是向世人展示以追求「人性的恆常」作為藝術性的價值。這正是排除「歷史」史觀往往因人決定時間流動的邏輯,並視人類精神存在的「真」有其相信並予以追求的境界。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必須認識所處身的時空帶有以肉體和精神堆積而成的「社會」,但藝術引領人文精神追求「共感」的普遍性,則是被藝術追求者認為對人世有所悲憫的救贖之道。而以此獻身於各種思考的現象和經驗的結構,成為藝術創造的累積與成就。侯麥以季節之名作為片名,但目的我想也並非僅是藉由四季變化給時令下的人生予以定義。而看似投射在字幕上的字字句句,也絕不是要觀眾再以言語邏輯反覆推進可以用理性推演的人生理論。侯麥用最無法解釋的結果,推翻了象徵理性的主角。凸顯不同分屬的季節當中人性之間有其原理般恆常的復生,才是藝術最後的目的。因此當電影藝術的「靈光」,照射在主角生活的細節,當主角透過個體的時空環境造影出相遇在法國春天的故事時,身處亞熱帶季節感的我們,自畫面到言語仍可以清楚地感染到藝術性穿越種種差異,帶我們領會時空以外亙古不變的人性弱點。而在影像當中,面對言語對話的哲思、面對人性互動的藝術,兩相結合後更不忘面對反身中,正與他者共處下自我的調和。










(撰文:吳昱慧)


影片片段:


Tuesday, June 15, 2010

午後之戀




午後之戀
(Love in the Afternoon)

侯麥 Eric Rohmer
1972|Color|France|97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15 (二)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為侯麥六個道德故事中的最後一個。
在1971侯麥的訪談當中,侯麥說過六個道德故事中的人物結尾面對的是一種幻滅,
「六個道德故事」主要探討基督教的觀念下,這六個知識份子的男主角,內心渴望與道德準則中互相角力的過程,而這部當中,男主角已婚,與妻子的婚姻生活美滿平靜,平常彼此各忙各的。某天中午,有一位他以為已死的女生克柔伊突然到他辦公室造訪,從此之後開啟每天中午的相會…

在電影裡,印象比較深的一個段落,是關於在被婚姻制約的束縛下,他對於其他女性的遐想:
"他喜歡巴黎的街道。當他走在街道上,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女人。
他很愉悅的享受著那些能夠對他產生影響的女人,也樂於看見自己對她們的影響,
但並不會將他與他的老婆疏遠。
他告訴自己這些與他擦肩而過的佳人,都是他老婆美麗的延伸,
她們豐富了他老婆的美麗,並且同樣的從他老婆身上獲得,
當他擁抱著他老婆時,同時也擁抱全部的女人。
但他挫敗的發現,同樣是擦肩而過,自己的存在竟然無法讓她們駐足或是留下一個眼神,
因此他夢想擁有所有的女人。
在他休息的時間裡,他做一個孩子般的白日夢。
來自於他十歲時閱讀某些東西所引發:
他想像著他在脖子上帶著一個能夠讓別人意志消除的物品,
他將它使用在咖啡店路過的女人,想像如何輕易的吸引她們。"
尤其是擁抱老婆等於擁抱其他女人這樣獨特的想法,來自於他將每個女人的特殊性,
從他老婆身上一一探索,能將彼此的美互相呼應,及精細地辨別之間的差異,
但也可能是抱不到其他女人的自我安慰。











(撰文:杜詩媛)


影片片段:


Wednesday, June 9, 2010

克萊兒之膝




克萊兒之膝
(Claire's Knee)

侯麥 Eric Rohmer
1970|Color|France|105min

播映時間與地點
電影:6/12 (六) 20:30
蘇格貓底二手書咖啡屋



★1972年法國電影評論協會獎最佳影片(Eric Rohmer)
★1972年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影片
★1971年聖賽巴斯丁國際影展Golden Seashell獎(Eric Rohmer)




“ 即使知道這是最簡單的事,還是難以去做
就像是離懸崖只有一步之差,你卻不敢往前跨越一步
這需要勇氣,很大的勇氣
我從沒有做過如此需要勇氣的事,或說是有意的去做
這是唯一的一次,我毫無邪念的去完成一件事情
我從沒這麼強烈的感受我在做某件必須要去完成的事
我就是知道我一定要去。 “
這是Jerome向Aurora表露他想觸碰Claire的膝蓋的心情寫照。

雖然有時單純透過對話,去表述角色本身內在的思維和意念,不論是以譴責的口吻 ”她男朋友的手,既無知又無趣,而那無趣嚇到我”,或面對自己無法抑制的情感 ”我明明不是主動的人,也不是喜歡那樣類型的女生,但就是有種強烈的衝動”,又或是冷靜爭辯自身的堅持 ”我知道如何等待,等待及其本身都是令人感到愉悅的”……,顯示一個人的特質,以為對話本身即簡單的構築每個人的存在,但反而是違逆本人的思考與行為。

這一齣發生在六月到七月的炎夏時光,除了初始的相遇,之後便展開無止盡的對話。怡人的風景、舒適和煦的風、溫暖的色調,遍佈在所有場景中,讓每件事情發生的自然而無突如其來的詫異感,音樂也是輕快而舒服的。隨著故事進行,漸漸開始互動交流,情感欲望若隱若現,原本結婚在即的外交官,本來說不會受到小女孩的影響,卻開始對Laura與Claire有了更進一步的探索與想像,之後與好友Aurora的對話幾乎都是講對Laura與Claire的想法。

不管是Jerome血淋淋的剖析自己內在性格、情感的矛盾與衝突、內心強烈的渴望,或是每個人說明自己對於情感的立場,竟也令人感到無助的窒悶感,像是Laura曾說 ”當我無聊的時候,我寧願到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會是這裡。…這裡很美,但我有時候會感覺窒息...這裡太美了,但這些所有的美卻讓人感到疲憊”,看著這部電影心裡竟也開始產生這樣的感應。

這部屬於侯麥「六個道德故事」中第五個故事。











(撰文:杜詩媛)


影片片段: